葭苇在不同诗篇中有三种口吻,纯真的小女孩,情感热烈的青年,还有持中沉稳的成年人;诗歌的风格有时清新明朗,有时柔美朦胧,有时热烈深沉。然而无论如何变化,她的文字永远是敏锐、认真、真诚、别致的,在绝大多数诗篇里都能找到不同寻常的切入或譬喻

有许多诗充分展现了人文温情,葭苇写到建筑工人、老人、孩童、病人,写他们的心之所系,这在第三辑尤为明显

有些铿锵坚决的短句如信条和誓言般出现,其后长久的缄默让激情内蕴而绵延。例如《一个定义》中“暴雨里,我炎热”,《罐头》中“我,昏瞎数年。但,会鲜艳”。这已然是一种万夫莫开、势不可遏的精神力量了

我非常喜欢被构建的巧妙的主客体关系,例如《对镜》中“礼貌地占有了每个器官的暴力”,《小奏鸣曲》中“镜子把我放进玻璃里面”, 《诚实的雨》中“一场雨 在世界上消失”,《红鳟鱼》中“蒸了女人一生的馒头”。这都是埋藏于表达方式的内容,如此构建既异常、又真实,更觉震人心魄

常有让人心头一颤的比喻出现,例如《火柴》中“任凭光以火的方式,消化它未能熄灭的硕红的唇”,《手术室外》“一分一秒脆得好像瓷器”,美不胜收

总之,《空事情》让我读得非常享受。


因此,我要挟持一对牛蛙

在洛浦的夜,用气势汹汹的交响

镇压雨前庞大已久的宁静

from 《洛浦雨前》


达里诺尔将湖泥赶回灾年,磨亮蓝天

送回马背上一双眼,舒展我

像舒展一封雪白的家书,入过云后,

每个发烫的字雨都湿不透。

from 《冬日书》


你知道你走后礼貌地占有了每个器官的暴力

把时间也打扫成精致的灰尘

from 《对镜》


巧妙的爱人,曾在空白地带

让最简单的事物靠近,

让我扮演幼年的我。

暴雨里,我炎热。

安静旺盛,为我复述

幻灭:美好的事物残酷地消失。

from 《一个定义》


我用你形容柔软。

猎枪响了,桃花开了,

镜子把我放进玻璃里面,

比一朵花的热焰

还要亮些。

from 《小奏鸣曲》


文字在白纸上盘桓无色的爱。

升温,变革,迎风而战,

末了,被大火遣散。

假如你我同时也是纵火人,

诗的尽头,会是我们

拘谨又贫寒。

from 《野渡》


任凭光以火的方式

消化它未能熄灭的硕红的唇

from 《火柴》


一分一秒脆得好像瓷器

泛着空空荡荡的惨白

from 《手术室外》


就下了,它比我诚实

三个小时,一场雨

在世界上消失

from 《诚实的雨》


她试图发动一阵疗愈的春雨,

试图让一双,生性寒凉的手,

开出性情温热的偏方

from 《偏方》


轻些、再轻些,你吞并

柴垛的手脚,让火痕

将八月撕裂。在早年

生活过的屋子一间,

我,昏瞎数年。但,

会鲜艳。

from 《罐头》


一场可煨可烧的命运,

早已布下在,因挣扎

而愈加鲜嫩的肉质之前,

伙同那屉,蒸了女人

一生的馒头,去抓

他浪荡的胃。

from 《红鳟鱼》